大鱼

大鱼是很早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是说父亲的。当时的我没有看懂，现在也暂时不打算重看。只是作为一个，不那么引人注目的标题吧。

那天夜里，我和朋友们看完一场中规中矩的人艺话剧。回到家，开机。看见短信，傻掉。电话确认。一片空白。
哭了一会儿，更多的是恍惚。
第二天，回家。手忙脚乱，乱七八糟。那时候觉得自己简直已经不是自己。改签车票，没有汽车回家，只能让妈妈来接。在合肥见到亲爱的妈妈，觉得安心很多。半夜到太平，直接去了殡仪馆，家人都在等我，唯一的独生女来，然后进行告别仪式。不知道为什么，我可耻的哭不出来，我看着照片和冰冷的身体，觉得压抑的难以自抑。可是我没有掉眼泪，至少在大家面前没有。
守夜。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去殡仪馆外面。哭的昏天黑地。仿佛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是真真切切发生了的事情。那时候是半夜1、2点，我太难受了，于是想起骨朵一定没睡，给她打电话，只是哭，她也不问，等我慢慢的说出来，默默陪着我安慰我。打完电话，似乎是哭够了。平缓了很多。开始去想去整理一些事情。关于自己关于这个世界，关于亲情友情爱情。还有，想念带我来到这个世界的你。
我很想对你说对不起，你大概还不知道我今年无法去nz了。我在之前的一个月一直很想给你打电话，在申请未遂之后。可是我没有。
我想起你教给我的最重要的东西，独立自主，自己判断和选择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始终记得小时候吃冰棍的那件小事，（好吧其实了解一些心理学之后知道童年记忆真的非常不可靠，嗯，我目前的记忆里那个故事是这样），有一天一起吃雪糕，我问你，好吃吗？你说，自己尝尝，不要让别人的态度影响你。你尝尝觉得好吃吗？

还有象棋。记得你教我下棋的时候，对我是蛮严厉的。你从不让我看棋谱，总是不停地问我，是你，你会怎么走？他为什么这么走，背后的思路和道理是什么？后来在电脑上看到你写的学棋经历，很陌生，却又似曾相识。是的，你给我说过不少遍，只是我没有走心吧。在那篇2011年写的未写完的文字里，你说：“我的父辈已会下棋，我自己极为爱好，我的下辈象棋成绩更为骄人！”真的是好难过。对于我，你也是有失望的吧。每次回家都会问我，还下棋吗？大学时候偶尔下，还打打比赛，大学生比赛里也总能轻易的得到些小成绩，你每次都会很开心。后来还和你一起去合肥打了一次比赛，纯粹是去玩儿了，男女混合成人赛，我的成绩可以想见的惨不忍睹，不过你倒是hs队里下的最好的，好像是12名吧，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在男子中是很棒的成绩。我记得那次我们应该有合影的，可是没有找到。
我很遗憾，多年之后我也不得不承认我对象棋并没有发自内心的热爱，我喜欢思考带来的智慧成长还有那些闪光的顿悟的瞬间（Aha moment），还有获得成绩站在领奖台的成就感，以及东奔西走小小年纪可以去大江南北见大千世界认识不同的聪明人（棋手大多都是很聪明的，毋庸置疑）。可是我并不那么热爱象棋本身。我热爱这个大千世界，我希望生活有更多可能而不是局限在小小的棋盘之上。这也是我拒绝了专业队的橄榄枝选择读书上学的原因。我想走一条更宽广的道路。
所以，在有更多的选择之后，加上没有了棋友没有环境没有对手，我便不愿意继续花费时间在象棋上了。我想你也渐渐接受了我的选择，虽然你掩饰不住语气中的遗憾，但是，你希望我快乐。而我是一直在做让自己快乐的事情的。

还记得当年我要骑车去青岛，你是不同意的，严重反对。但你也没有强制我。只是最后和我说你的意见是，不支持，如果真的去玩，建议还是坐火车。但是一定要去的话，注意安全，保重自己。
告诉你nz的想法的时候，你也是如此。意外的是你并没有反对，只是说一个人跑那么远，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想，自主、平等、尊重。即使在我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你一直如此引导我，这些是我从你身上学到和感受到的爱。谢谢你，老爸。

我对你是有着很久的怨恨的。是的，怨恨。所以在小时候我真的是非常不认同你不喜欢你觉得你伤害妈妈太多。后来我渐渐明白事理，世上也没有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情，老天自有安排吧。就像妈妈最终还是得到了happy ending，好人有好报吧。我一直相信的。不合适的人，早分开是好事，这样才可能得到真的幸福。而你对我是并没有亏欠的，我知道你很爱我，在我看到你会在我填志愿的时候去招生办留言询问并且把回复记录在小本子上。还有有次我偶尔问你要一个布局的资料，你给我一份巨全无比的棋谱rar，我说，好全呀，你说，那是，爱女要的东西，能不全么。
我知道妈妈也很爱我，包括T叔，我很感激我居然可以拥有这么多的爱。亲情确实是很重要的。作为一个中国人，独生子女，我还是太自私了。这样不好。

那短短的几天是我在太平度过的有史以来最压抑的日子。我没有见任何人，wbb要上班没有办法见到，别人我压根也没有联系。我主动告诉的人寥寥，除了必须的和重要的，没有告诉任何人。可是太平真的是个小城，消息快，人情重。于是还是收到不少老朋友的安慰，面对这些我也是除了谢谢说不出更多。在太平的几天，我无法在妈妈面前伤感怀念，也无法在那个陌生的大家庭里自处。尽管他们对我都很客气很好。
于是我早早的回到一个人的北京。拥抱我的依旧是雾霾，我却感觉像是回家。漂泊或者安稳。我找不到答案。还是那句话，边走边看吧。
这个仪式是一次蜕变吧，尽管我无法说出具体的改变。但是就像是某个晶莹剔透的壳破碎了，一直在我心上自我保护的隔离着外界的壳。我决定要试着去改变自己，改变一些旧有的根深蒂固的东西。我不想让自己在今后的日子里留有遗憾。

你未曾留下只言片语，我无法获知真相，我也再也无法了解你和靠近你。你是聪明的，又是糊涂的。我不懂你，就像你不懂我一样。
斯人已逝，是非功过都不论。我是真的很爱你很在乎你很崇敬你的，我也一直以为你的生活在越来越好，安稳幸福，就像你希望我认为的那样。可是其实我更希望的是，真实坦诚，有真心的家人朋友可以一起倾诉心事，一起度过困难的时刻。还有，戒贪嗔痴。始终要记得，做生活的主人，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并承担结果。你教我的，你自己却忘记了吗？

At the end of ‘big fish’, it said: “And in that way, he becomes immortal.”
在电影大鱼里，那个荒诞的故事重复太多遍，以它的方式成为永恒。
你也是吧。

Rest in peace.
安息。

女儿 MY
写于2013年10月，2015年1月18日发出，如果你还活着，今天是你的50岁生日。生日快乐，no matter where you are.